第二章 宗通
第五节 大乘通宗见道之歧路

第三目 自性见

自性见者,谓有众生探究生命之本际时,依于观察五蕴十八界之幻有,复欲寻觅本际而遍寻不得;以不知不证本际故,久久推寻而不能得故,遂起不如理作意,谓蕴处界乃由自身不可知之冥性所生,此冥性有其恒常不坏之自性。如是名为自性见,数论外道是此第一类。

数论外道即是僧佉外道,乃古印度众多哲学派别之一,彼论乃依众数而立,故名数论。是外道以三法建立二十五谛,三法者谓:冥性真理,三事,我知者;具此三法,故生有情,受用一切法。三事谓萨埵、刺阇、答摩,即是贪瞋痴;由此三事生二十三法:大(能生万有之力用)、我慢我执、五唯(色声香味触)、五大(地水火风空)、五知根(眼等五根)、五作业根(口舌、手、足、小便处、大便处)、心平等根(以肉团心为根)。依冥谛与三毒所生之二十三法,故有能知能受用一切法之精神我--处处作主取舍之我。

印度古时有如是外道,入金耳国,以铁鍱腹,顶戴火盆,击王所设论鼓,求与众僧论义;彼时佛门中适无真善知识,众僧无能敌之者,彼数论外道遂谤僧不如外道,乃造七十行颂,申论数论宗旨。时王为彼所惑,信为真实,朋彼外道,赐金褒扬之;外道即以彼论立名为金七十论,一时风行。

然彼外道有大过焉;如彼所言心平等根,彼既以分别者为心,则不应是肉团心;以分别为心,亦非平等根。复次,彼执「我是思」,然思即是我慢我执--恒审思量、处处作主;既如是,此应是二十五谛中三事所生二十三法之次,不应是第二十五谛所生之法。有智之人皆可现见能思者(能处处作主者),依于意识分别而于六尘中受用一切法,不应列于二十三法之次位,彼依五唯、五大、五知根、五作业根及心根而起思量性故,此思即是意根之性故。

我执我慢既是意根之性,意根即是其体;应说能生诸法者为意根,不应说能生诸法者为我执我慢。而此意根虽依贪瞋痴而起,要以三毒随眠为种;三毒随眠种子须有持种识,方能生起一切三界有分,持种识即是阿含所说「有分识」也。

今者数论外道建立冥性为万法根本,谓冥性若未生大等二十三法时,则住自分境界,不现三界大等诸法,名为自性;若生大等二十三法,便有胜用乃至大神通等大作用等,便名胜性。然若有人质彼自性何在,便诿言自性不可知,故名冥性;彼时彼国僧众无智,不能破之,遂令数论外道坐大。

后来部派佛教犊子部中,已无阿罗汉,有人受此恶见影响,便主张有「不可说我」,此乃自性见之第二类;此派不许「即蕴我」,亦不许「离蕴我」,谓真实之「我」不可说,故云「不可说我」,而为印顺法师之所赞叹:《犊子和它的支派都建立「不可说的补特伽罗」。补特伽罗,意译为「数取趣」,即不断的招受五趣生死轮回的主体,本是「我」的异名。今加以「不可说」的简别,当然非外道的神我可比。》(印顺法师着《唯识学探源》页五二)

然补特伽罗于三乘法中,实谓「我」也,非如印老所谓「即不断的招受五趣生死轮回的主体」,生死轮回之主体乃是涅盘之本际--第八识阿赖耶,此心非我非非我故。犊子部以未能实证故,依理论上之必有此法,而主张此一未能证知之法为「不可说我」,亦如数论外道所说冥性自性,实无差异。印老不知,加以推崇,乃谓:「今加以不可说的简别,当然非外道的神我可比。」仍然不出数论外道之自性见也。

如是,教内一切善知识,若有主张:「一切有情皆有真如,此真如能依缘而生蕴处界及一切法;但此真如不可证知,亦无法言说,而非断灭空。」如是之人悉名自性见者。何以故?此谓外道之不堕断见者,悉知必有此心,而无慧力善根故不能证知,乃建立冥性自性为立论之根本;佛门中人若亦如是建立、如是说法,则与此自性见外道无有差别,所异者唯在使用佛法名相而解说之。

自性见之第三类者,即是「意识细心」说,以及「意识极细心」说,此乃佛门未悟凡夫之自性见。前者如印顺法师之否定第七、第八识,而建立意识之细心为常不坏心,为不可知心,为生死轮回之主体识;后者如达赖喇嘛之继承月称、宗喀巴邪见,否定第七第八识,建立不可知之意识细心或极细心为常不坏心,为生死轮回之主体识;以未能证得故,说之为不可知、不可证者。

印顺法师认同说一切有系:「说一切有系,是主张过去心的:他们不许(前后)二心同时现起,不许六识外别有细心,所以说剎那过去的六识,能引后念的六识,叫意根。」(摘自《唯识学探源》页一二三)何故指称印顺法师认同此说?譬如彼着《以佛法研究佛法》书中《如来藏之研究》一文(三三九页)中说:「唯识学者的这种生灭相续论,中观学者是不能赞同的。如造业,是剎那灭的;业灭过去,并非没有,而是存在的。如从过去到现在,从现在到未来,业是存在的,有用的;不过这种存在,只是过去有,非现在有;因为有此业存在,才能感受生死苦果。法性空中无碍,过去虽然过去,或者很久了,仍然可以起用,不必要相续才能成立因果,所以中观者不必立阿赖耶识。」所以印顺法师反对大众部于六识外「建立」恒存之细心--如来藏或阿赖耶。

然而印老此说有大过焉;其一:若六识心自类无间,前为后种,引生后剎那心,如是势力得名意根者,则应意根即是六识,则不应别立意根。其二:若意识即是意根,则人眠熟闷绝入无心定时,意识断已,意根随断,是谁能思而令意识重现而有六识见闻觉知孤已灭六识之「无法」不能起思心所而作主决定令「无法」出生六识见闻觉知故。其三:前六识心既已于前剎那灭,灭已则是无法,无法云何能生下一剎那之六识心?断无此理;譬如前一滴水落已,不能引生次一滴水,只能开避其位,令次一滴水继于其位现前,然次一滴水非由前一滴水所生,而由水源所生;前剎那识亦复如是,只能开避其位令空,引导后剎那识继于其位现行,然后剎那识非由前剎那识生,实由细心(阿赖耶识之见闻觉知行相微细,非是三界之见闻觉知,故名细心)所生。亦如意识贪心所灭已,不能出生瞋心所,唯能开避其位,由意识别生瞋心所;同理,前六识灭已,则成无法,无法不能生法,必由细心出生后六识种,继于前六识灭位现行,理必如是故。其四:前六识有能熏之用,一切人皆以前六识之熏习学问,故有谋生及语言书写工作能力,此乃一切人所共认不争之常识;若有能熏习识,则必有所熏识,方能执持新熏种子;若非别有细心受熏持种,则一切人活至八十岁后,仍将如同初生婴儿之屎尿不分,无有知识,白痴无异;前六识熏习已随灭,所熏种亦灭故;后六识于前六识灭已方现,不能继承前六识之所熏故。其五:若无第七识意根能思、亦无第八识细心持种,则一切二乘无学应无后蕴,则成大过,其过有二;以灭位心为后种因故,灭位心已灭尽我执故。譬如阿罗汉成无学已,前六识之我执灭尽,则应当时俱入无余涅盘,前剎那六识必不引生后六识种,则应世间唯有一剎那之阿罗汉,则须跋陀罗成罗汉已,不应尚能禀报世尊欲先入灭,得佛许可而后入无余涅盘,亦不可能有阿罗汉住世十年乃至七十年;前六识灭已,必不引生后六识种故;是故成阿罗汉已,仍继续住世而不取灭以俟寿尽,为有意根能思故,为有细心赖耶能依意根之命而续出生后六识种故。次过则应阿罗汉入灭已,无余涅盘成断灭空,十八界俱灭,意根已灭故,复无涅盘本际之第八识细心故,则同断见外道,俱成大过。

由斯正理,恳劝印顺法师及密宗应成派中观师:勿否定阿含所说十八界之意根第七识,亦莫否定阿含所说细心--涅盘之本际、阿赖耶、有分识、穷生死蕴。汝等既知必须建立「不可知之意识细心」为生死轮回及熏习业种之所依识,然佛于阿含四大部经中,已处处说有细心:涅盘本际、如、真如、实际、阿赖耶、有分识、穷生死蕴,何劳汝等别立细心于不可知之意识界?所以者何?意识界一切心行皆可知之,非有不可知者;佛说意识界乃生灭法,识蕴所摄故;佛说「名色缘识、识缘名色」二语已说有生死轮回之细心阿赖耶识故。若人建立「不可知之意识细心及极细心」,而想象其具有能生后剎那心之自性,想象其兼具能熏所熏持种之自性,想象其具有恒不坏灭之自性,亦是自性见人也,云何有资格评论他人他教他法之修证为自性见?无斯理也。